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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下文学 www.wbxwx.com,《明朝那些事儿(增补版)》全7册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    就在那一刻,被抛在一边的严嵩颤抖了,他以畏惧的眼神看着身边的徐阶,这才意识到,十多年来他从未把这个人放在眼里,也从未意识到此人的可怕

    痛苦的旁观者

    无论胡宗宪和徐渭结局如何,他们总算有过辉煌光明的时刻。然而,对于徐阶而言,从头至尾,他的生活都笼罩着重重黑雾。杨继盛死了,唐顺之走了,众叛亲离的场景再一次出现,手下纷纷另寻出路,没有人愿意依附于他,因为没有人愿意和严嵩作对。

    而最让他感到痛苦的,无疑是王世贞事件。

    王世贞被列入了严嵩的黑名单。其实,这位才子并没有得罪过严首辅,所有的一切,只是因为在杨继盛死后,他帮助这位穷困的同学收了尸,并且还号啕大哭一场。

    不过是帮人收了尸,不过是痛哭了一场,难道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吗?

    对于严嵩而言,答案是肯定的,反抗者要整,同情反抗者也要整,他把自己的矛头对准了王世贞。

    但王世贞是聪明的,他十分小心,没有留给严嵩任何把柄。但严首辅终究找到了一个突破口——他的父亲。

    说来也巧,恰在此时,王世贞的父亲王忬工作上出了问题,被革职查问。本来这是件可大可小的事,但由于儿子的问题,严嵩横插一杠,竟然问成了死罪。

    王世贞慌了,他舍弃了所有的尊严和立场,即刻离职赶往京城,直奔严嵩的家。因为他知道,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这个人的手中,包括父亲的生死。

    这招单刀直入也有些年头了,陆炳用过,严嵩也用过,现在是王世贞。不过,可惜的是,这次他的工作对象不是夏言,而是严嵩。

    王世贞跪在严嵩的门口,日夜不息,不停地磕头求饶,不停地痛哭流涕。严嵩似乎也被感动了,亲自接见了他,当场表示此事不用担心,有我严嵩在,你爹自然没事。

    王世贞相信了他的话。但过了一段时间,不但没见父亲出狱,刑部的同事还透风给他,说严嵩曾数次催促,让他们赶紧结案,杀掉王忬了事。

    王世贞惊呆了,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,思前想后,他决定用最后一个方法,一个许多人死也不肯用的方法。

    第二天,在朝臣们上朝的便道上,王世贞和他的弟弟跪拜不起,面对前去上朝的文武百官,不住地磕头,直到血流满面,希望他们能够帮忙说句好话,放了自己的父亲。

    然而,没有人理会他们。

    于是王世贞做出了为无数读书人痛心疾首的举动,他跪在地上,自己扇自己的耳光,一边扇一边哭,扇到脸部红肿,口中还不住呼喊,希望有人善心发现,帮他们救父亲。

    依然没有人理会他们。

    所有的人都看见了这悲惨的一幕,但所有的人都没有出声,因为像杨继盛那样的人毕竟是少数。

    于是一个月后,王忬被杀掉了,王世贞悲痛欲绝,却无计可施。

    严嵩再次获得了胜利。然而,他没有想到,这其实是他继杨继盛事件之后,干的第二件蠢事。因为王世贞,是个绝对不能得罪的人。

    要知道,这位王兄虽然不是什么大官,却是大才子。他是文坛领袖,社会影响力极大,据说无论任何人,只要得到他的称赞,就会声名鹊起,任何字画古董,只要他说好,大家就认定是真好。用今天的话说,他是个有话语权的人。于是严嵩就麻烦了。

    能够捧起人,自然也能踩倒人。此后的几十年中,除了个人文学创作外,他的主要工作都放在了骂严嵩上。他曾写就一书,名《首辅传》,篇中大骂严嵩。由于他多才多艺,是文坛三栖明星,除了写书外,他还善于写诗、写戏,这里面当然少不了大骂严嵩。比如那出著名的《凤鸣记》,被后人传唱几百年,经久不衰,而严嵩就此与曹操并列,光荣地成为了白脸奸臣的代表人物。

    由于他对严嵩恨之入骨,在他的书中,有一些歪曲事实的情况。但在我看来,与他曾失去的一切和他遭受的痛苦相比,这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。

    但这些不过是身后骂名而已,对于当时活蹦乱跳的严嵩而言,并没有任何影响,他依然照吃照睡,骨骼好身体棒。

    “笔杀”严嵩

    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徐阶惊呆了,他没有想到,严嵩竟然狠毒到了这个份儿上,竟然如此折磨一个同情者,作为一个老牌政治流氓,可谓是实至名归。

    作为流氓的升级版本,政治流氓是十分特别的。而两者之间最大的不同在于:流氓混黑社会,砍死人后,要受处罚进监狱;而政治流氓混朝廷,整死人后,会接着将别人赶尽杀绝,斩草除根。

    徐阶很清楚这一点,而他更清楚的是,要对付这个可怕的人,现在还远不是时候。所以从自打耳光的王世贞面前走过时,他没有停留,更没有挺身而出,因为他知道,在这股强大的势力面前,哀求或是愤怒,根本没有任何作用。

    积聚力量,等待时机,他相信自己终将获得最后的胜利。

    而不久之后的一件事情,更让徐阶确信,他选择了唯一正确的战略。

    在这些年中,徐阶不断地升官,不断地受到封赏,以至于他曾一度以为,自己已经获得了嘉靖的全部信任。然而有一天,这个美丽的梦想被无情地打破了。

    那一天,徐阶和严嵩一同进西苑向皇帝报告政务,完事后,徐阶准备掉头走人,却惊奇地发现严嵩并不动窝,似乎在等待着什么。于是他开始放缓脚步。

    于是接下来他看见了这样一幕,嘉靖拿出了五色芝(炼药原料),交给了严嵩,却没有说话,严嵩也只是顺手收下,然后得意地看了徐阶一眼,扬长而去。

    面对着眼前的一切,徐阶尴尬到了极点,他开始觉得,在这两个人面前,他不过是个外人而已。

    参考消息

    王的疏漏

    王世贞自称世代显贵,仗着家里三代为官,不把严家父子放在眼里。但人非圣贤,王世贞之父王以抗击倭寇而做到南京兵部右侍郎,被调任蓟辽总督后却防守不善,让蒙古人有可趁之机。嘉靖三十八年,鞑靼骑兵突破了王镇守的长城防线,大肆抢掠了迁安、蓟州、玉田一带,在边墙以南停留五日之久。朝廷震怒,王也因此下狱。更糟的是,这道防线一破,蒙古各部蜂拥而入,继鞑靼第一次抢掠之后,又进行了另一次针对大同、宣府的抢掠,紧接着俺答也冲击宣府,军事形势立刻紧张起来。这就是王家父子留给严家父子最致命的把柄。

    还是皇帝大人机灵,打破了这片难堪的沉默:

    “你任职吏部尚书,应该关心政务,就不要做炼丹这类事情了。”

    嘉靖是笑着说完这句话的,然而,徐阶却在那笑容之中,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。

    自从夏言死后,徐阶小心翼翼,畏首畏尾,吃苦受累,奉承巴结,只是为了在这座政治金字塔中不断进步,不断攀升,直到那最高的顶点,获得皇帝的信任,以实现自己的抱负,除掉那个令他恨之入骨的人。

    经过多年的努力,他来到了这个位置,距离最终的目标严嵩只有一步之遥。然而,在这一刻,他才意识到,这一步几乎是无法跨越的。

    自嘉靖二十一年严嵩入阁以来,他已经在皇帝身边度过了近二十个年头,嘉靖已经习惯了严嵩,习惯了他的言谈举止,习惯了他的小心伺候,他们已不仅仅是君臣,还是某种意义上的朋友。

    而他们之间那一幕默契的情景,也告诉了徐阶,或许皇帝愿意提升他,或许皇帝愿意让他办事,但皇帝并不真正信任他。在这位天子的心中,自己不过是个办事员,绝对无法与严嵩相比。

    这就是事实的真相,这就是严嵩强大力量的源泉。徐阶绝望了,但他已没有回头路,于是他再次弯曲了膝盖,向皇帝跪拜行礼:

    “臣愿为皇上炼药,望皇上恩准!”

    原则不重要,尊严也不重要,无论是玉皇大帝、太上老君,还是如来佛祖、基督耶稣,只要你信,我就不再反对,因为我要生存下去,要坚持到最后的那一刻。

    参考消息

    制药的血泪史

    为了配合丹药的炼制,嘉靖特意在御花园里修建了一座承露台,命几十名宫女每天凌晨手捧玉盘站在台上,让露水慢慢集中在盘子里,嘉靖就用这些露水顺服丹药。这些采露的宫女每天天色微亮就得起床,清晨的寒露冷得让人受不了。此外,嘉靖还打听各种稀奇古怪的配方,迫害宫女取血炼药,甚至因为害怕泄露消息而杀掉被取血的宫女。仅嘉靖一朝中,记录在案的被杖毙的宫女,就有二百多人,是以才有了“壬寅宫变”的发生。

    我会继续忍耐,直到在将来的那一天,用绳索亲手套住那个罪大恶极者的脖子,让他血债血偿!

    于是在之后的日子里,徐阶干了这样几件事情:首先他把自己的孙女许配给严嵩的孙子——做妾。其次在内阁事务中,他不再理会具体事件,一切唯严嵩马首是瞻,严嵩不到,他绝不拍板。最后他还舍弃了自己的上海户口,借躲避倭寇之名,把户籍转到了江西,就此成了严嵩的老乡。

    严嵩绝不是一个容易相信他人的人,特别是徐阶这种有前科的家伙。但这几招实在太狠,加上几年的观察,他发现徐阶确实没有任何异动,于是有生以来,他第一次开始放松警惕。

    对这样一个极其听话、服服帖帖的下属,似乎也没有必要过于为难,所以严嵩改变了对徐阶的态度,不再提心吊胆、对他日夜戒备。虽说他仍然不放心这个老冤家,但至少就目前而言,徐次辅已不再是他的敌人。

    已经不是敌人了,而变成了仆人。

    在当时的内阁中,所有的事情都是严嵩说了算,即使有人找到徐阶,他也从不自己拿主意,每次都说要请示上级。根据明代规定,内阁学士之间并没有明确的等级之分,到底谁说了算,还是要看个人。所以当年张璁虽只是阁员,却比首辅还威风。

    而现在徐阶已经是从一品吏部尚书兼内阁次辅,遇到事情居然连个屁都不放,慢慢地,他开始被人们所鄙视,讥笑他毫无作为,胆小如鼠。

    参考消息

    徐阶改户口

    徐阶改户口确有其事,为了巴结严嵩而改是其中一种说法(《明史》里的记载)。根据《世经堂集》中徐阶一些作品的前序还可以发现,早在嘉靖十年,徐阶就有了搬家的想法。后来在嘉靖十三年、十五年又几次提到,所涉及之地均是民风淳朴的地方。到了嘉靖二十六年,他再次提起这个念头的时候,便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感觉。考从过往,自跟随老师聂豹时起,徐阶就跟江右学派结下了不解之缘,选择迁至南昌,或许自有其中的一份情结使然。

    于是不久之后,都察院御史邹应龙找上了门。

    他满脸怒容,一见徐阶,就亮开嗓门大声说道:

    “尚书大人每日坐在家中,想必不知外面如何议论阁下吧!”

    邹应龙,字云卿,嘉靖三十五年进士,时任都察院监察御史,在不久的将来,他将成为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。

    而作为一个新晋官员,他之所以能够得到老牌政治家徐阶的信任,并成为他的嫡系,除了他为人正直、厌恶严嵩外,更重要的原因在于,他是王学的忠实门徒。

    既然是同门中人,自然是无话不说。他极为愤怒地告诉次辅大人,外面的许多大臣都在讥讽他胆小怕事、唯命是从,不过只是严嵩的一个小吏而已!

    在当年,这句话大概是骂人用语中最为狠毒的。昔日诸葛亮激司马懿出战,用的无非也就是这一招。

    按照邹应龙的想法,听到此话的徐阶应该勃然大怒,跳起来才对,然而他看到的,却是一个依旧面带微笑、神态自若的人。

    于是他再次愤怒了:

    “大人如此置若罔闻,难道你已不记得杨继盛了吗?!”

    当这句质问脱口而出之时,邹应龙惊恐地发现,那个微笑着的好好先生突然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,是一个面露杀气的人。

    “我没有忘,”徐阶用一种极为冷酷的语气回复了他的训斥,“一刻也没有忘记过。”

    等待只因值得,隐忍只为爆发,要坚信,属于我们的机会终会到来。

    胜算

    徐阶就这样在屈辱和嘲讽中继续胆小怕事,继续唯命是从,继续等待着,在沉默中积蓄力量。直到有一天,他作出了一个判断。

    嘉靖三十七年三月,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。

    给事中吴时来、刑部主事董传策、张翀纷纷上书,弹劾严嵩奸贪误国。在明代,弹劾是家常便饭,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,但问题在于,事情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。

    首先这三个人是在同一天上书,如果说没有预谋,很难让人相信。而自杨继盛死后,弹劾严嵩者大都没有什么好下场,敢触这个霉头的人也越来越少。这三位仁兄突然如此大胆,如果不是受了刺激,自然是受了指使。

    至于何人指使,只要查查他们的档案,就能找到答案:董传策是徐阶的同乡,吴时来、张翀都是徐阶的门生。到底是谁搞的鬼,白痴都能知道。

    严嵩感觉自己上当了,他意识到这是徐阶精心布置的一次打击。但他不愧是政坛绝顶高手,立刻想出了对策,一面向皇帝上书,请求退休,一面在暗地里密奏,表示其背后必定有人暗中指使。

    这是一次经过精心谋划的应对,因为严嵩十分清楚,这位皇帝啥都不怕,就怕阴谋结党,一定会命令追查。

    果然嘉靖很快下令,把三人关进了监狱,严刑拷问,一定要他们说出主谋。但这三位兄台敢于弹劾严嵩,自然是有备而来,被锦衣卫往死里打,却打死也不说。案件查不下去,只好认定他们是心有灵犀,自觉行动,全部都发配充军去了。

    对于这个结果,严嵩虽不是太满意,但也就凑合了,在他看来,自己成功地击退了徐阶的进攻,获得了胜利。

    然而,严嵩却忽略了一个问题:以徐阶的智商,应该知道这种弹劾不会有结果,为什么还要做这种无谓的事呢?

    所以答案是:他错了。

    真正的胜利者并不是他,而是徐阶。因为这不是一次进攻,而是试探,徐阶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。

    在不久之前,他找来了吴时来、董传策和张翀,安排他们上书弹劾,并向他们事先说明,这是一次必定失败的弹劾,而他们可能面对免职、充军,甚至杀头的后果。

    三个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,因为一个完全相同的信念和目标。

    事情果然不出所料,弹劾无效,他们被发配边疆。然而,这只是严嵩所看到的那一面,此事的另外一个结果,他并不知道。

    嘉靖已经不耐烦了,虽说他并不会因为弹劾而处罚严嵩,但长年累月,他都要为这位仁兄擦屁股,处理骂他的公文,正如一些史书所记载的那样:“上虽慰留之,然自是亦稍厌嵩矣。”

    而且严嵩还忽视了这样一个细节:以嘉靖的聪明,就算没有证据,自然也知道这次弹劾是徐阶所指使的,虽做了个样子,把三个人逮捕入狱,最终却还是从宽处理,发配了事。如果他要处理徐阶,随便找个由头就是了,根本不用什么证据。

    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,它意味着徐阶在皇帝心目中地位的提高,它意味着当徐阶和严嵩发生矛盾时,皇帝的庇护将不再只属于某一个人。

    老奸巨猾的严嵩只看到了对他有利的那部分,而徐阶已经明白了所有的一切,他清楚地知道,决胜的时机虽然还没有到来,却已不再遥远。

    话虽如此,毕竟还是惹了大事,徐阶随即请了大假,躲在家里闭门谢客,继续当庄子的儿子——庄(装)孙子,人也不见,事情也不管。

    徐阶再次开始了等待,因为机会总是在等待中出现的。两年之后,当他听到那个人死讯时,他开始重新振作起来,因为直觉告诉他,机会已经来到了门口。

    陆炳死了,嘉靖三十九年(1560)十一月,这位聪明绝顶、精于权谋的特务离开了人世。终其一生,我们大概可以给他这样一个评价——懦弱。

    出身于名门望族,自幼苦读圣贤之言,他知道严嵩是坏人,知道他做了很多坏事,但他依然与坏人合作,依然同流合污。他掩护过沈鍊,保护过裕王,帮助过俞大猷,所谓“多所保全,折节士大夫,未尝构陷一人”,所谓“周旋善类,亦无所吝”,绝不是能够随意得到的评价。

    然而,他依然是懦弱的。在黑暗面前,他不敢决裂,也不敢奋起反抗,而最让他感觉到自己软弱无力的,大概就是李默事件了。

    李默,是陆炳的老师,当年他主持武会试时,对陆炳十分欣赏,并特意提拔,两人就此成为了师徒,建立了十分深厚的情谊。

    李默是一个正直的人,此外还有点固执,所以在担任吏部尚书的时候,他和严嵩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,无论别人如何惧怕严嵩,他却始终不买这位首辅大人的账。于是当他主持会试,并亲自出题的时候,严嵩找到了一个将其置于死地的破绽。

    明朝著名锦衣卫指挥使

    在那次会试中,李默出了一道这样的题目:“汉武、唐宪以英睿兴盛业,晚节用匪人而败”,这看上去应该算是一道普通的历史议论题,并没有什么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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