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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这个人属于不善进步的,突出表现在我竟是那样地讨厌溜须拍马。譬如吃饭,只要听说与领导一起吃饭,我就害怕,就心神不定,就心惊肉跳。每每,我会找出千百种理由加以搪塞与躲避。或曰身体感冒沾不得滴酒,或曰赶着不巧家有急事老父犯病,或曰早与喜酒预约在先现在正赶去乡下的路上,等等,撒谎的技术已练得炉火纯青。时间久了,自己也觉得这样做有些过分,可想改变又难得力不从心,像老鼠看见猫便逃窜,怕蛇的人看见蛇要发抖,我依然本性难移,视与领导进餐为大祸临头。
之所以害怕与领导一起吃饭,是有很多理由的。为表白我的积习不是一种病,特在此列举我与领导一起吃饭的惧怕心理,以供心理专家研究之用。
一是脸累。陪领导吃饭,就是看着领导的脸色吃饭。领导的脸是一面旗,是总指挥,领导笑我就得笑,领导不笑我也得笑。最可怕的是领导总爱在饭桌上逗人笑,偏偏领导说笑话明明蹩脚丑陋,可我的笑容不能露出蹩脚的蛛丝马迹,我必须全心全意地贡献自己灿烂的笑容。一顿饭的时间,我始终拧紧脸皮在那里挤出傻傻地笑,强迫自己笑,皮笑而肉不笑,于是下巴都快笑掉了,肌肉也生生地笑痛了。
二是眼苦。陪领导吃饭,我的眼睛尤其苦,因为此时需眼观六路。我得盯着端上来的美味佳肴合不合领导胃口,得盯着领导脸上变幻的复杂表情是否影响我的前程,得盯着领导的酒杯有没有及时续上酒,得盯着领导的嘴巴会不会不小心被鱼刺扎痛了。领导讲内幕,我的眼睛必须瞪大,领导讲奇闻,我的眼睛必须瞪圆,领导连嚼边说的时候,我需用眼睛拍手,用眼睛回话,用眼睛点头,总而言之,我必须用眼睛和领导说话交流。
三是手抖。“官大一级压死人”体现在饭桌上,陪的领导官越大,我的手便越要发抖,手抖与领导的级别成正比。一盘菜端上桌,我用手去转动圆盘,将菜转到领导眼皮底下,我的手因用力而颤抖。向领导敬酒我得一一走到领导身边,我的酒杯才举到领导身边,手却在那里抖动不已,那滴滴洒出的酒水便是证据。通常,趁领导低头吃菜的时候,我也赶紧夹菜,可我的筷子刚探出去,那转盘却在转动了,害得我的筷子扑了一个空,夹不着菜的手缩回来,更要颤抖不止。
四是肚饿。与领导吃饭,得处处体现领导优先的原则,领导不吃我不能吃,领导吃了我才能吃,领导吃的时候我最好不吃,挂一张笑脸在那里专心地看领导吃,领导说吃啊吃啊,我才趁机吃。在餐菜上我不能随心所欲,我得假装斯文,我得细嚼慢咽,哪怕饥肠辘辘,也不可乱伸筷子,否则我不仅不讲礼貌,而且目无领导。跟领导吃饭,我要是像在家里的那副榜样,那注定是“饭桶”无疑。
五是脚酸。为示我的诚意,我敬领导酒的时候,得走过去朝他们一个个敬,我站在领导身边,领导正在滔滔不绝地说话,所以我得站在一旁,静等领导把话说完,我不能打断领导正在兴致上的演说,一圈下来,我还没有脚酸的感觉,因为毕竟只站了十几分钟,三圈五圈下来,脚不酸才怪呢。最可怕的是领导向我敬酒,领导敬酒的时候坐在那里,但我不得不那肃然起立,领导说着说着就把敬酒的事忘了,弄得我只好木鸡一样站在那里不敢就坐,我像一个受尽罚站的学生。
六是嘴笨。我的奴性在与领导吃饭时发挥得淋漓尽致,我平时挺会说话的,可一见着领导就哑了;我平时说话顺顺畅畅,可一坐在领导旁边就结结巴巴。领导在餐桌上谈笑风生的时候,我的表达能力便彻底丧失。幸亏与领导吃饭时我不说话也无关紧要,只管拔出两耳聆听领导的话,但我对自己突然失去的表达能力依然耿耿于怀,我害怕我的嘴笨,从此给领导留下哑巴木呐的坏印象。
七是不公。领导多吃菜,我一点没意见,领导多说话,我根本没想法,但领导少喝酒我就有意见了。领导明明有一副好酒量,可我敬领导的时候,我喝了满满一杯,领导却蜻蜓点水,我客气地说领导随意,领导却真的随便到将酒水当成了药水,在嘴唇上涂一下湿就完事了。我灌了一杯又一杯,没得到一句表扬,领导才灌了一杯,就获得一桌掌声。跟领导吃饭,让我看见了领导最不讲理的一面,让我看见了领导最不公平的一面。
八是尿急。跟领导坐在一起,我本来就下急了,再一杯杯地灌酒,我就更急了。尿急了我当然可以上厕所,但我不能当着领导的面三番五次地上厕所。领导不上厕所,我尽量不上厕所。领导上厕所了,我得引领导着领导一起上厕所,然后领导在那里舒服地解决,我在门外艰苦地守候。尿急了我还不能着急上火,不能当着领导的面责骂小姐服务不周,真是急死人了。
九是耗时。跟领导一起吃饭,我得作好充分的思想准备。中午陪领导吃饭,我必须放弃午睡的习惯,晚上陪领导吃饭,我必须放弃看一部长篇小说的计划。领导喝了很少的酒,说了很多的话,得到了无数的欢笑,然后就把我的时间无情地剥夺了。送领导出门的时候,我不仅要面若桃花,更要使劲地说:听领导一席言胜读十年寒窗啊。
十是浪费。领导吃饭的时候总是很谦虚,领导说一切从简,来个便菜便饭吧,可端上桌的东西,还是那样复杂。领导说咱们少喝点吧,可除了领导少喝,我们一个也不敢少喝。领导总是说我们要关心农业啊,可我们陪他一顿就吃掉了三头牛。领导说我们要关心下岗职工啊,可我们陪他一顿就吃掉了工人一年的工资。领导说桌上的菜吃不完是浪费吃完了那就是消费,可我分明看到那剩下的一桌菜正在朝我唉声叹气。
我这个人属于不善进步的,突出表现在我竟是那样地讨厌溜须拍马。譬如吃饭,只要听说与领导一起吃饭,我就害怕,就心神不定,就心惊肉跳。每每,我会找出千百种理由加以搪塞与躲避。或曰身体感冒沾不得滴酒,或曰赶着不巧家有急事老父犯病,或曰早与喜酒预约在先现在正赶去乡下的路上,等等,撒谎的技术已练得炉火纯青。时间久了,自己也觉得这样做有些过分,可想改变又难得力不从心,像老鼠看见猫便逃窜,怕蛇的人看见蛇要发抖,我依然本性难移,视与领导进餐为大祸临头。
之所以害怕与领导一起吃饭,是有很多理由的。为表白我的积习不是一种病,特在此列举我与领导一起吃饭的惧怕心理,以供心理专家研究之用。
一是脸累。陪领导吃饭,就是看着领导的脸色吃饭。领导的脸是一面旗,是总指挥,领导笑我就得笑,领导不笑我也得笑。最可怕的是领导总爱在饭桌上逗人笑,偏偏领导说笑话明明蹩脚丑陋,可我的笑容不能露出蹩脚的蛛丝马迹,我必须全心全意地贡献自己灿烂的笑容。一顿饭的时间,我始终拧紧脸皮在那里挤出傻傻地笑,强迫自己笑,皮笑而肉不笑,于是下巴都快笑掉了,肌肉也生生地笑痛了。
二是眼苦。陪领导吃饭,我的眼睛尤其苦,因为此时需眼观六路。我得盯着端上来的美味佳肴合不合领导胃口,得盯着领导脸上变幻的复杂表情是否影响我的前程,得盯着领导的酒杯有没有及时续上酒,得盯着领导的嘴巴会不会不小心被鱼刺扎痛了。领导讲内幕,我的眼睛必须瞪大,领导讲奇闻,我的眼睛必须瞪圆,领导连嚼边说的时候,我需用眼睛拍手,用眼睛回话,用眼睛点头,总而言之,我必须用眼睛和领导说话交流。
三是手抖。“官大一级压死人”体现在饭桌上,陪的领导官越大,我的手便越要发抖,手抖与领导的级别成正比。一盘菜端上桌,我用手去转动圆盘,将菜转到领导眼皮底下,我的手因用力而颤抖。向领导敬酒我得一一走到领导身边,我的酒杯才举到领导身边,手却在那里抖动不已,那滴滴洒出的酒水便是证据。通常,趁领导低头吃菜的时候,我也赶紧夹菜,可我的筷子刚探出去,那转盘却在转动了,害得我的筷子扑了一个空,夹不着菜的手缩回来,更要颤抖不止。
四是肚饿。与领导吃饭,得处处体现领导优先的原则,领导不吃我不能吃,领导吃了我才能吃,领导吃的时候我最好不吃,挂一张笑脸在那里专心地看领导吃,领导说吃啊吃啊,我才趁机吃。在餐菜上我不能随心所欲,我得假装斯文,我得细嚼慢咽,哪怕饥肠辘辘,也不可乱伸筷子,否则我不仅不讲礼貌,而且目无领导。跟领导吃饭,我要是像在家里的那副榜样,那注定是“饭桶”无疑。
五是脚酸。为示我的诚意,我敬领导酒的时候,得走过去朝他们一个个敬,我站在领导身边,领导正在滔滔不绝地说话,所以我得站在一旁,静等领导把话说完,我不能打断领导正在兴致上的演说,一圈下来,我还没有脚酸的感觉,因为毕竟只站了十几分钟,三圈五圈下来,脚不酸才怪呢。最可怕的是领导向我敬酒,领导敬酒的时候坐在那里,但我不得不那肃然起立,领导说着说着就把敬酒的事忘了,弄得我只好木鸡一样站在那里不敢就坐,我像一个受尽罚站的学生。
六是嘴笨。我的奴性在与领导吃饭时发挥得淋漓尽致,我平时挺会说话的,可一见着领导就哑了;我平时说话顺顺畅畅,可一坐在领导旁边就结结巴巴。领导在餐桌上谈笑风生的时候,我的表达能力便彻底丧失。幸亏与领导吃饭时我不说话也无关紧要,只管拔出两耳聆听领导的话,但我对自己突然失去的表达能力依然耿耿于怀,我害怕我的嘴笨,从此给领导留下哑巴木呐的坏印象。
七是不公。领导多吃菜,我一点没意见,领导多说话,我根本没想法,但领导少喝酒我就有意见了。领导明明有一副好酒量,可我敬领导的时候,我喝了满满一杯,领导却蜻蜓点水,我客气地说领导随意,领导却真的随便到将酒水当成了药水,在嘴唇上涂一下湿就完事了。我灌了一杯又一杯,没得到一句表扬,领导才灌了一杯,就获得一桌掌声。跟领导吃饭,让我看见了领导最不讲理的一面,让我看见了领导最不公平的一面。
八是尿急。跟领导坐在一起,我本来就下急了,再一杯杯地灌酒,我就更急了。尿急了我当然可以上厕所,但我不能当着领导的面三番五次地上厕所。领导不上厕所,我尽量不上厕所。领导上厕所了,我得引领导着领导一起上厕所,然后领导在那里舒服地解决,我在门外艰苦地守候。尿急了我还不能着急上火,不能当着领导的面责骂小姐服务不周,真是急死人了。
九是耗时。跟领导一起吃饭,我得作好充分的思想准备。中午陪领导吃饭,我必须放弃午睡的习惯,晚上陪领导吃饭,我必须放弃看一部长篇小说的计划。领导喝了很少的酒,说了很多的话,得到了无数的欢笑,然后就把我的时间无情地剥夺了。送领导出门的时候,我不仅要面若桃花,更要使劲地说:听领导一席言胜读十年寒窗啊。
十是浪费。领导吃饭的时候总是很谦虚,领导说一切从简,来个便菜便饭吧,可端上桌的东西,还是那样复杂。领导说咱们少喝点吧,可除了领导少喝,我们一个也不敢少喝。领导总是说我们要关心农业啊,可我们陪他一顿就吃掉了三头牛。领导说我们要关心下岗职工啊,可我们陪他一顿就吃掉了工人一年的工资。领导说桌上的菜吃不完是浪费吃完了那就是消费,可我分明看到那剩下的一桌菜正在朝我唉声叹气。